3月2日，山东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、博士生导师李海鸥因病在济南去世，享年52岁。当日晚间，悼念她的消息在教育界、文艺界人士的朋友圈里刷屏，她的亲人、友人、同事、学生，以及那些久闻她大名的路人，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她。

在她工作过的山师大千佛山校区，学生们手握菊花，不约而同地朝着音乐学院的方向走去，教室里正在传出悠扬的琴声、歌声，人美心善的“海鸥老师”飞往另一个世界，继续放声歌唱了。

女儿说：妈妈是带着使命来的

“她的一生都很辉煌，做了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，我从小就很崇拜她。”在女儿贺澜琦眼中，无论作为老师，还是歌唱家，妈妈始终是自己的榜样。

历数李海鸥的成就，她是山东省首位声乐硕士研究生，是教育部首批“国培计划”专家，是山东民歌传承人，是齐鲁最美教师，曾多次受邀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、中国民歌大会等节目……

“但我妈妈的人生还挺坎坷的。”贺澜琦介绍，母亲是孤儿，是被淄博的养父母收养的，养父是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教师，养母是位经历过抗战的文艺老兵，“不过，姥姥、姥爷都特别疼爱她，也支持妈妈的音乐梦想，而且我妈妈的坚强、勇敢与姥姥很像”。

李海鸥和女儿（照片由受访者提供）

但作为母亲，李海鸥始终心怀愧疚。最后一次清醒时，她曾摸着女儿的脸说：“妈妈对不起你”，而这也是她对女儿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。

在贺澜琦的印象中，妈妈总有忙不完的工作，回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，家长会也只参加过几次。“大多时候，都是爸爸在照顾我，所以，她总认为对我和我爸有亏欠，但我们不觉得，她是带着使命来的，是为教育、为音乐而生的。”贺澜琦说，尽管这么多年李海鸥一直在忙工作、忙学生，但她始终觉得，她是个好妈妈，“我知道她爱我，她也总是能感受到我的情绪，并第一时间来安慰我。”

贺澜琦受妈妈影响，从小喜欢音乐，但与母亲不同的是，她喜欢的是流行音乐，目前就读于上海音乐学院。不久前，贺澜琦申请国外的研究生，最开始被两所学校拒绝后想要放弃，但妈妈没有放弃，不停地对她说“琦琦，你的声音好听极了，你的音色太美了”。这些话鼓励了贺澜琦，她重新录了音乐作品集，最终，在母亲临终的前一天收到了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，还有每年3.2万美金的奖学金。

“可能冥冥之中，她也在等我的消息，我始终觉得她一直都在，一直都在给我力量。”贺澜琦说，未来，她一定会替妈妈继续唱下去。

友人说：仿佛一切优点都在她身上

著名作曲家戚建波与李海鸥相识多年，曾在第十届中国艺术节倒计时一周年暨吉祥物、志愿者标志揭晓晚会中合作过歌曲《一座高高的山》。“这些年，她一直希望我给她写首歌，大约是去年，我就把歌给她了，她说状态不好，等好了以后，就到北京来录音，我还期待着呢”。

戚建波一直坚信李海鸥的病能好，因为在他印象中，李海鸥活泼开朗、乐观阳光，“只要有她在，总能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。尽管这些年，我们见面次数不是很多，但每次都印象深刻，每次我到济南都特别想见她，想享受她给大家带来的欢乐。她真的很好，很智慧，能力又强，仿佛一切优点都在她身上，大家都很喜欢她”。

“但是她太拼了，是个‘工作狂’，一心扑在工作上、扑在教育上，为了学校、为了孩子付出太多了。”戚建波说，李海鸥的离开，对山东音乐教育事业、对全国音乐界都是巨大的损失。

得知李海鸥去世的消息，山东省曲艺家协会名誉主席孙立生表示难以置信，“海鸥妹妹虽然走了，但她的歌声一直在我心底回荡、盘旋。”

多年前，孙立生在去参加李海鸥婚礼的路上被临时告知要担当主持人，就临时客串了一把主持人，让他没想到的是，十年后，在他女儿结婚的前一晚，李海鸥夫妇特意来访，带来了礼金、礼物和珍贵的祝福。这件事让孙立生终生难忘，“我都没给他们下请柬，但他们真的有心了。”

在工作上，孙立生和李海鸥为数不多的交集，大部分都是因为文联的义演活动。有次去诸城义演，没有报酬再加上路途遥远，孙立生给李海鸥打电话，李海鸥毫不犹豫就答应了，孙立生却有些不好意思，李海鸥忙安慰道：“巧了，我当时和我老公吵完架，正不想理他了。”玩笑归玩笑，孙立生知道，李海鸥一直是这样一个重情重义之人，群众和学生需要她的时候，她从来不会推辞。“李海鸥是个成大事的人，有主心骨的人，她的威信很高，远近闻名。文联的演出大多是没有报酬的，但她是参与次数最多的文艺界名人之一。”

学生说：多年后我们也要成为她

去年，李海鸥荣获年度“齐鲁最美教师”，回顾她的整个从教生涯，她始终坚定铸魂育人的师者信念，敦品修身、立德树人，培养了一大批青年才俊。在她去世后，她的学生们继承她的遗志，立志学习她，成为她这样的老师。

“做好人，唱好歌”是李海鸥留给学生的人生信条。

接受新黄河记者采访时，李海鸥的学生、山东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青年教师丁兰数次泣不成声，“没有老师，就没有我的今天”。年，丁兰从一个小山村考入山东师范大学。她至今记得，第一次在琴房见到恩师李海鸥时，老师便告诉她：“声如其人，想要唱好歌，必须要做好人”。

山东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级艺术硕士王雅薇喊李海鸥“师父”。“我跟了师父7年，她不仅是一位老师，还是一位可以交心的朋友。”王雅薇说，李海鸥总是能够洞察到她一些很细微的变化，并能及时给予帮助，有时候比赛失利，也是先抱着安慰，再去分析指导，“师父知道我喜欢吃东西，还总会在办公室留一些我喜欢的，等我去吃”。

王雅薇说，李海鸥不仅教他们唱歌，更多的，是教他们做人，“她常说的话是：做一个有心人，然后要平衡、要控制，唱歌如此，做人亦如此。”

山东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青年教师刘橙橙也是李海鸥的“亲学生”，从踏进大学的校门到留校任教，刘橙橙早已把她视作最亲的人，也把她的那句“做好人、唱好歌”当成了自己为人处世、教书育人的准则。

这些年来，老师为她做过的事很多，但让她印象最深的是一碗小米干饭。刘橙橙从小就上寄宿学校，胃一直不太好，年她报名了山东省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，李海鸥一直记挂着她的身体，便把她请到家里来，“老师要给我熬小米粥，但一个小时后打开电饭煲发现变成了一锅小米干饭，老师就笑着说很抱歉，其实她也不怎么会做饭，她的心意是想让我吃一顿好饭去比赛，我当时特别感动，我们就一起吃掉了那锅小米干饭，我也如她所愿拿了一个很好的名次，那碗小米干饭实际上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和力量。”

李海鸥这次病倒后，刘橙橙一直陪伴在侧，她念着老师曾经的那碗小米干饭，变着法地做了鸡汤、鱼汤、蔬菜汤、虾仁汤送到病榻上，希望老师能早日恢复健康。

年7月26日，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公布增列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单位名单，山东师范大学音乐与舞蹈学位列其中，实现了山东省此学科建设零的突破。消息传来，当时已经先后承受21次化疗、51次放疗的李海鸥热泪盈眶，并在山东师范大学年度表彰大会上清唱了著名诗人艾青作词、陆在易作曲的艺术歌曲《我爱这土地》。

“整个过程太难了。”丁兰说，学科申报时，李海鸥已经确诊直肠癌，但她仍然坚持在岗工作，就算治疗期间，医院当成临时办公室，“每次去老师办公室，都看她在忙忙碌碌，不是赶稿子、弄文件，就是在跟大家激烈地讨论，有人说她平均工作12小时以上，我觉得不止，她常常是整夜整夜地忙，还有时候，前一天刚化疗完，第二天就已经踏上了去北京、去上海的火车”。

生病期间，李海鸥一直坚持给学生上课。“本科生加研究生，一周有20多节课，她在临走前，还总是在说，我的这些学生怎么办？”丁兰说，李海鸥在去世前一周就陷入了昏迷，但昏沉之中，叨念的是仍是论文、是学生，“她的这一生，80%以上都给了工作”。

在外人眼中，李海鸥永远是坚强、果决又很有意志力的“铁娘子”，但只有亲近的人，才知道她的柔软与脆弱。

“老师在知道自己病情后，跟我说，想留住自己长头发的样子，然后当天就订了照相馆，去拍了一组照片，第二天就把头发剪短了。”丁兰说，面对病情，李海鸥始终表现的是一种乐观的心态，但她知道，老师坚持得很辛苦，“有一次，她在车上跟我说，丁兰啊，我累了，想放弃了，说着说着就哭了，但等下车的时候，又立马恢复了以前坚强开朗的样子”。

3月2日，在亲人、学生的陪伴下，李海鸥走完了她短暂而绚烂的一生。老师虽然离开了，但她的精神将继续影响着她的学生、学生的学生，刘橙橙说，“老师告诉我们，身为老师要严格要求自己，要求学生做到的，自己要先比学生做好10倍，未来我也会做她那样的好老师。”

新黄河记者：石晓丹任晓斐

实习生：邹雨言彭天宇

编辑：韩璐莹